不悔仲子逾我墙

 

将仲子兮，无逾我里，无折我树杞。岂敢爱之？畏我父母。

仲可怀也，父母之言亦可畏也。

将仲子兮，无逾我墙，无折我树桑。岂敢爱之？畏我诸兄。

仲可怀也，诸兄之言亦可畏也。

将仲子兮，无逾我园，无折我树檀。岂敢爱之？畏人之多言。

仲可怀也，人之多言亦可畏也。

闲翻案头《诗三百》，立时就被这样一篇诗歌迷住。她虽不敢热烈，却也不至于冰冷，如花下美人，恬静肃然的婷婷而立，望着相隔不远的少年。然而，环顾四周流言似箭，蜚语如枪，只得欲爱还羞，欲罢不能，欲据还迎。

那个彷徨的少女哟，使我想起了另一个女子。

一个峨嵋派的女子，一个使剑的女子。

她就这样一袭白衣，幽幽的迎风而立，长条身材，肤色如雪，像清晨的一株淡白的，柔嫩的莲花。如果，她，纪晓芙，没有遇见杨逍。

又会怎样？

她会一辈子依偎殷梨亭的身旁？峨眉武当，秦晋之好，从此一对天作之合的神仙侠侣，仗剑江湖？

假设终归是假设。一个名门正派的女子，却爱上了邪教魔头。那个叫做杨逍的男人，应该是有足够的吸引她的理由：一身黑色的打扮，强势，狂傲，成熟，逍遥，洒脱，冰冷。也有坏坏的笑，也有谜一样的沧桑。

从此，她便深陷于其中。连曾经顾盼若星汉流转的眼神，也开始总被沉沉忧郁所蒙盖。即使偶尔悄然绽放出一丝丝浅笑，也转过身子去，偷偷拭去随之而来的泪水。

皆因她的善良。从此，她柔嫩的身子就要扛起所有的误解、屈辱甚至唾骂。她既不能让殷梨亭的英明遭到玷污，又无法忘却那个她深爱的坏男人。

因此，注定了她的孤独和不堪。在灼人的阳光下，却只能冰冰凉凉的踉踉跄跄。现在，我在妄猜这样一个女子。她该有多坚硬的心，才能禁受得住这样的碾压。

当光明顶上，灭绝师太在纪晓芙天灵盖上的那一掌击下，我知道——这是解脱。

后来，再看到杨逍见杨不悔那一段。忍不住眼眶就红了。

杨逍身子一颤，道：“不悔妹妹？”转头问杨不悔道：“孩子，乖宝贝，你姓甚么？叫甚么名字？”杨不悔道：“我姓杨，名叫不悔。”杨逍仰天长啸，只震得四下里木叶簌簌乱落，良久方绝，说道：“你果然姓杨，不悔，不悔。好！晓芙，我虽强逼于你，你却没懊悔。”

为了爱一个男子。她奋不顾身，迎受着无情的剑林枪雨，放弃名誉，抛下生命。而杨逍，还是懂得她的。

记忆中总还有杨逍在得知纪晓芙死讯时，痛彻肺腑的神情。

从此，即使觉得这个男人再可恨，也咒骂不出来了。

 一直哭闹着找妈妈的小不悔，被杨逍告之妈妈就在竹林里与她捉迷藏时，她欢叫着跑进了竹林。而前一刻还在强颜欢笑、哄着小女儿的杨逍却再也支持不住了，他脸色苍白，呼吸越来越急促，一阵晕眩，手扶住了一杆翠竹。一阵微风吹起他飘旋的黑色纱衣，也吹乱了他的长发。我以为至情至性的他会失声痛哭，可是他没有。他艰难地呼吸着，把一枚竹叶放近了唇边，那曲如泣如诉的竹叶曲响了起来，一滴眼泪从他的脸庞上滑落下来。

不知为什么，我想起了张爱玲在离开胡兰成后说的一句话：“我想过，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了你，我亦不至寻短见，亦不会爱上别人，我将只是萎谢了。”——语气平静，却让人听出彻骨的心痛与悲凉。

懂得了。

不能拥有，便不应招惹……

（文-湖北 曙光）